2022年11月24日,是我一生中又一个痛苦难熬的日子。
那天,我因左侧腰背部突发剧烈疼痛,到医院看急诊。旅居澳洲几年来,我进过几次医院,但看急诊是头一回。
情况是这样的:
11月24日清晨6时许,我躺在床上醒来,感到左侧腰背有不寻常的痛感。我自己按摩了一阵,痛感没有减轻,且越来越重。我赶紧起床,上厕所,小便见红。左侧腰背像插了一把匕首,持续性绞痛,腰都直不起来,我意识到肾结石又发了。
我这是第二次发这个毛病了。第一次发肾结石痛是18年前的2004年7月间。那是在长沙。清晨5点多钟我起床小便,躺下一会,突然左侧腰背绞痛。老伴见我非常痛苦,立马叫车送我去湘雅医院看急诊。到医院后,医生初步判断是肾结石发作,立即打吗啡止痛,然后做B超,发现在尿道下端狭窄处卡着一个石头。接着吊水,后来疼痛逐渐缓解。上厕所后,可能是结石排出,完全没有痛感了。
好景不长,没过几年,肾脏B超又发现了石头。那年,我是带着“国产石头”来澳洲的。每次做肾脏B超或CT,都发现石头。这些年来,我一直担心结石发作。这石头就像一颗深埋在体内的炸弹,随时可能引爆。没想到,令我痛苦的事情在2022年11月24日早晨终于发生了。
没发过肾结石的人不会知道这个结石疼痛的厉害。
如果把人体的疼痛分为十二级的话,不引人注意的痛,如被蚊子叮咬的痛,属于一级。引起注意的疼痛,如注射抽血的痛,属于二级。被小刀割伤的痛,属于三级。弱痛,如被人抽了一个大耳光,属于四级。轻度痛,如撞门上或者是被门夹了一下,属于五级。中度痛,如饮食不洁,引起的肠胃炎、肚子疼等,属于六级。强痛,如棍棒殴打导致的疼痛,属于七级。剧烈痛,如女性痛经,属于八级。很强烈的痛,如颈、肩、腰腿痛,神经痛,属于九级。严重痛,如手指被割断,属于十级。极剧烈的痛,如阑尾炎痛等内脏痛,属于十一级。难以忍受的痛,如分娩时疼痛,属于十二级。
我想,结石发作的疼痛至少应该属于十一级。不疼没一点事,疼起来可真要命,甚至有痛不欲生的念头。
我撑着腰背,赶忙做早餐。两个外孙,大的上学前班,小的上幼儿园。他们要吃早餐饼,还要带中午的餐食。
老伴见状赶紧通知女儿,“老爸可能肾结石发了,要送他去医院看急诊”。女儿送孩子下楼来,见我面色发黄,非常痛苦,决定立即送我去医院。
她选择去距离我们住处只有17分钟车程的宏仕比医院(Hornsby Hospital)。这是悉尼上北区一家大型公立医院,位于Hornsby的Palmerston Road。1933 年就开始提供医疗服务,在悉尼很有名气。
这时,我把早餐也做好了。老伴提醒我吃止痛药,我没有用药。因为我知道,剧烈疼痛在未明确诊断及治疗方案不确定的情况下不应自行使用镇痛药物,镇痛药物使用后可能掩盖病情,影响最终确诊,耽误治疗。
我赶紧收拾好自己的病历资料和日常服用的药物以及钱卡等物,带上一瓶水就出发了。
车子开行中,我的痛感持续不断,眼睛注视前方,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我急切地盼着快些到医院,这十几分钟的车程觉得特别长。正逢上班高峰期,路上的车子比较多,车速较慢。熬过了一段艰难的时刻,宏仕比医院终于到了。
女儿停好车子后,扶着我走进急诊部。大厅里摆有数十张长椅子,墙上悬挂着两台大电视,厅里坐着五、六个人。前台有两个女士负责接待。我们登记有关信息后,服务人员发给一个纸手环,要我带上,上面载有编号、姓名、出生日期和性别等信息。我们在大厅坐定等候。
女儿见我疼痛厉害,问服务台的工作人员,可以服用止痛药吗?得到的答复是不能自行服用,等医生接诊后再说。这跟我自己的决定一样。
在我们等候的时段里,先后有几拨人来看急诊。一个年轻人手指被利器切割,系着沾血的绑带;一个妈妈抱着哭闹的幼儿;另一个失能老人自己坐着轮椅到台前……
过了大约20分钟,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医生叫我的名字,女儿陪我走进他的诊室。他询问了疼痛部位及有关情况,然后给我测量了血压、心率。见我疼痛厉害,他拿了两片止痛药(应该是扑热息痛Paracetamol),端上一杯水给我,示意我马上服下。他在电脑上输入有关数据后,示意我们到大厅再等候一会。
估计这个医生是做接诊分流,他首先录入病人情况,分流给相关医生。
又过了十几分钟,一位女医生从另一扇门走出,呼叫我的名字。我们应声走进里面。里面有很多房间。她请我们进她的诊室坐下,然后询问病情。这是一位华人,见我们也是华人,她便说起了中文。
她关切地问我的全身疾病和用药情况。我把平时服用的药品都带上了,并告知用药剂量和次数等,她一一登记,并夸奖我是最能配合医生的病人。
她自我介绍,来自新加坡,父母早年从新加坡移居至西澳。她在悉尼读了十年医科,留在这里当医生。家里还有个姐姐,父亲还没有退休,在西澳工作。她打算在悉尼工作几年后,回西澳去陪伴父母。看得出,她骨子里传承了中华传统文化,家庭观念很重,是个孝子。
她要我躺倒床上,在我左侧腰背按压,我有强烈痛感。然后,她示意我坐起,在我左侧腰背上轻轻叩击,我的腰背和左侧下腹都有明显叩击痛。她判断说,您这十有八九是肾结石的毛病发了。
接着,她亲自给我抽血,送检验室化验。很快,化验结果出来了,除开肌酐、血小板计数和GFR等指标异常,大部分指标都属正常。没有发现炎症,血检结果说明可以对肾脏作CT扫描。
她马上给我安排作肾脏CT。为了减轻我的痛苦,她弄来一粒栓剂止痛药(吲哚美辛indometacin)。告诉我,这是一种快速止痛药,既可口服,通过消化道吸收,也可塞入肛门让直肠直接吸收。由于肛门离泌尿系统较近,止痛的效果来得快一些。
我侧身躺到床上,她塞药的动作很麻利,我几乎没有什么感觉,栓剂药就塞进去了。
然后,她安排我们到病房里一处摆放了椅子和电视、书籍的地方休息,等候作CT。
镇痛药发生了作用,我的疼痛感明显缓解。女儿知道我离家时没吃早餐,问我想不想吃东西,我说可以吃一点。她赶紧出去到医院的另一栋楼买了巧克力牛奶和面包等食品,我就开吃了。
一会儿,CT室的工作人员推来一部轮椅,我坐着轮椅被推进CT室。给我作CT的医生也是华人,问我讲Mandarin(国语),还是Cantonese(粤语),我说Mandarin。他立即用普通话和我交流。他先核对我的姓名、出生日期等信息。接着,问我能不能趴着,以方便扫描腰背部,我说没问题。然后,他示意我把系着皮带的长裤褪到膝盖以下,趴到检测床上,听候系统的指令作呼吸动作。
我脸面朝下,趴在检测床上。一会儿,机器里传来“请吸气,并屏住呼吸”,“请呼出”的中文话语,我跟着语音提示来回做了几个深呼吸和呼出动作,没多久,CT就做完了。医务人员扶我下床,示意我坐上轮椅,推着我离开CT室,到一间休息室休息。
这间休息室有几个床位,我进去时,已经有两位病人在休息。我躺上床,护理人员给我盖上了加热的毛毯,又测量血压、心率等数据。说我血压正常。
这时候,肾脏CT的结果出来了,结论:左侧输尿管中段结石,石头在L4-L5水平测量为4mm。
知晓了诊断结果,我的心情放松了许多。被疼痛折腾了几个钟头,我身心非常疲惫,渐渐有了睡意,躺在病床上慢慢地进入了梦乡,我梦见了童年时期的故事……。
醒来一看,已是中午1点多钟。疼痛感基本消失。上洗手间排尿,发现有血丝和细小血块排出。这应该是石头划破输尿管的“罪证”。
护士见我醒了,送来两种三明治由我选择,我挑选了夹鸡蛋的三明治。一会儿,护士把三明治、巧克力饮料、小饼干和果汁送到我面前,我开始吃中餐。
大约是2点多钟,医生过来了。她拿出一份4页A4纸的打印件交给我女儿,并叮嘱离开医院后要注意的事项。这份打印件记录了我看急诊的全过程,包括医生问诊、检查和用药的全部情况以及出院后的病情应对和复诊。
下午2点多钟,我们离开了这家医院。院方没有收一分钱。
听说澳洲有规定,呆在急诊部病房的时间不能超过六小时,如果超过六小时就意味着要收院治疗。我早上9点左右到急诊部,中午2点多钟离开,在里面呆了五个多小时。
总的来说,我对这次去公立医院看急诊的情况还比较满意。医院的人性化管理和医务人员的敬业精神及服务态度可圈可点。没有碰上需要在医院轮候几个小时还见不上医生一面的情况。也许是我的运气好,那天看急诊的人不多;也许澳洲的公立医院接待急诊患者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糟糕。所以,把我的经历拿出来和大家分享一下,帮助大家了解一下去悉尼公立医院看急诊的过程。
祝大家都健康快乐!远离疾病,远离医院,特别是不要有需要看急诊的病症!
后记
出院以后,我的腰背部还有疼痛,大约痛了四天,只是没有第一天那么厉害,痛起来,就服用止痛药缓解。
第五天开始,痛感基本消失,偶有一些不适。第七天,我去康平医疗中心看家庭医生(GP),他说看到了医院发过来的关于我的急诊资料。院方提示GP追踪我的肾结石情况,如有感染发热,疼痛加剧,可以随时去医院治疗。GP询问了一些情况,给我开了CT检查单,并开了加强型的处方止痛药(Prodeine)。
12月5日做了CT。7日再看GP,得知:那颗石头还在输尿管中段,并有轻度肾积水。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不痛了,石头应该出来了,没想到,这颗小石子竟然这么“依恋”我,还想在我体内长期呆着。
GP建议我去看泌尿外科专科,并写了推荐信。那么,联系专科医生,到医院处置结石,又将需要等待一段时间。
既来之,则安之,耐心候着吧。让子弹再飞一会儿,让这颗石头再呆一会儿。只要它老实呆着就好,怕就怕它哪一天兴风作浪,又折磨我一回,那可痛煞老夫也!但愿不会如此。